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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以无情刑有情

  第六章 以无情刑有情 (第1/2页)
  
  浩荡天风过处,苦海翻为红尘。
  
  法碑兀立高崖,像一柄斩开天穹的剑,也能依律而横,刑慑人间。
  
  十三字的法家真言,万万年来,鸣于仪声。
  
  而三刑宫常以法碑为“仪门”。
  
  出则为世,入则为法宫。
  
  公孙不害背着荆棘笥,踏行在山阶,两手空空地回来。
  
  就在这法家仪门之侧,遇到了正要出门的吴病已——
  
  陨仙林那边的动静愈来愈大,姜望诸相成“我”、万界归“真”的那一步,更胜于以力证道,直接动摇了诸天。他也以二十九岁的衍道年龄,再次创造修行历史,打破冥冥之中的阻隔。
  
  旧有的认知一再被打破。
  
  那位被称之为“无名者”的超脱存在,已然不能遁身。
  
  事实上,在祂进入人们视野,与凰唯真相斗,被以“无名者”代指的那一刻,祂就已经不再“无名”!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无名者”即是祂的名姓,人们已经可以谈论、并且越来越多地谈论祂。每一次谈论,都是一次勾勒。这个过程就像剥鳞去羽,而祂也必将轮廓清晰。
  
  这段时间【无名者】与凰唯真的大战,只是在不断地拉长时空,延缓清晰的过程。当然,超脱之快慢,瞬息或万年,都是一弹指。
  
  凰唯真自然是希望在神霄开启前结束战斗,【无名者】则是要拖延到变化发生。
  
  这段时间陨仙林的危险程度远胜于以往,就连楚国的驻军都紧闭营寨,取消了巡行——
  
  不时会出现的时空乱流,顷刻叫青壮为朽骨,令名将复婴童。
  
  陨仙林里天翻地覆,好多陈迹都消失。
  
  两位超脱者并非是在陨仙林交战,而是在不同的时空,不同的因果线里,不断地追逐逃遁。
  
  但陨仙林是祂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交手的地方,超脱者对撞的余波,随着交锋的延续,不断地扩张,不断地体现威能。
  
  超脱者的战斗无法观测。
  
  即便是绝巅强者,也只能从陨仙林的变化,体察那场大战的波纹。
  
  执掌矩地宫的吴病已,这段时间就频繁前往陨仙林,清理时空乱流,规序现世秩序,承担“矩地”之责。避免超脱者斗争的余波,影响陨仙林环境,进而动摇这个世界。
  
  陨仙林虽然不是什么天规地矩的地方,从来凶名不衰,但也不好剧变太快。
  
  “燕春回呢?”吴病已很直接地问。
  
  公孙不害翻转一双手掌,显示它的空荡:“没有带回来。”
  
  “燕春回再强,也未见得能胜你。李一执掌最初和最终,姜望诸相成我、万界归真,再加上太虚阁楼、荆棘笥,若是行动得当,困杀燕春回应该不成问题。”吴病已若有所思:“是谁走漏了消息?”
  
  这是相当严厉的指控!
  
  也是无回谷中,姜望一句都没有提的原因。
  
  话一出口,就是裂隙。
  
  三位真君之间的关系,虽然算不得什么亲密无间。但都是姜望所选择的围剿燕春回的队友,至少在扫荡无回谷这件事情上,是可以一致对恶的。
  
  真要彼此生疑,只会令恶者快而善者悲。
  
  在没有确定性证据的时候,姜望只会揽责于自己。
  
  当然,吴病已这也是在私下里讲。
  
  公孙不害沉默一阵,然后道:“若一定存在某个走漏了消息的人。这个人不会是姜望,他对人魔从不手软,从上到下几乎杀了个遍,没有最后掉头的道理。况且这次行动也是他牵头,燕春回一旦逃脱,就是他最大的麻烦——他没有任何理由放跑燕春回。”
  
  这位刑人宫的执掌者又道:“也不会是李一,李一的出身、立场、性情,都没有支撑他这么做的理由。”
  
  “钟离炎更不可能。他做不到。”
  
  说到这里,公孙不害抬起头来,表情十分的怪异:“好像只剩下我了。”
  
  他微仰在天光里:“难道我是忘我人魔的内应?”
  
  威!
  
  仪石适时的撞响。
  
  仿佛律法威严的审判。
  
  风也动,声也动,唯独吴病已不动。
  
  他定在那里,声音也定着:“走漏消息并不一定出于主观的恶意,无意间泄露的情报也不需要理由。所以其他人也并不能排除。甚至这消息不一定要具体的某个人走漏。也许是燕春回被杀意触醒,或者被灵觉惊动,也许是因为某种不为人知的秘法神通——燕春回在当今这个时代,以忘我飞剑成道,不是常理可测。”
  
  “是啊,不是常理可测。人魔之恶,流祸多年。他如果是个好杀的,不会留到今日。”公孙不害缄然片刻,而后道:“但姜望新证、出其不意的今天,都未能将他杀死。来日难再有期。”
  
  两位法家大宗师,一个高冠博带,一个劲装武服;一个面无表情,一个眉眼豪烈;一个静如山石,一个炽如篝火。实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如此对立在法碑的两边,也在仪门内外。
  
  一个正要走出去,一个正要回来。
  
  吴病已惯来都是严肃的,在此刻也没有波动,只是道:“就算是一个警告吧。虽然没能杀了燕春回,也让他知道,这些年人魔的账都记在他那里,迟早会有清算的那一天。叫他不要再那么肆无忌惮。”
  
  公孙不害并不能够被安慰,吴病已也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人。
  
  “警告的威慑在于刑杀可以实现。”公孙不害道:“今日杀他不成,恐怕助长其焰。”
  
  杀了燕春回则万事皆休,既然杀不了燕春回,所谓的警告,自然毫无意义。任是谁来开口,哪能吓得住燕春回半分?
  
  “你说得对。”吴病已抬步欲走,但想了想,又停下脚步,忽地问道:“你和顾师义还有联系么?”
  
  谁能想得到呢?
  
  法家大宗师、刑人宫的执掌者,和天下第一豪侠顾师义,曾经是朋友!
  
  那时候公孙不害还叫“孙孟”,亦是天下闻名的豪侠,与顾师义一见如故,相交百年。
  
  后来他回到三刑宫,改回本名,世间再不闻“豪意”孙孟。
  
  而顾师义独行人间,渐渐成长为天下所有游侠的精神领袖。
  
  这事儿没几个人知道,但吴病已自然是少数之一。
  
  今天他突然提起来,叫公孙不害也沉默当场。
  
  曾经的“豪意”孙孟,站定在那里,仿佛沉默过了一段艰难的时光,最后只道:“荆棘笥在我的背后。”
  
  刑人宫万古以来的责任,他都背着呢。
  
  负棘悬尺,岂敢忘“法”?
  
  顾师义是天下最自我、最随心所欲的人,而法家是最规矩、最严格、最威严的学问。
  
  所谓“侠以武犯禁”,“侠”与“禁”,本就难相容。
  
  顾师义轻天下,法却不容挑衅。
  
  豪侠快意恩仇,行事但凭好恶,只求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朝不快打破头。
  
  法家却要将一切都关到笼中。
  
  代表“法”的公孙不害,和代表“侠”的顾师义,有某种基于“正义”的共存的时刻,但又天生不两立。
  
  或许这就是他们曾为挚友,后来又分道扬镳的原因。
  
  还有联系吗?
  
  当然不会再联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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