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无妄之灾 (第2/2页)
　　
　　灵筠定睛一看，吃惊不小，只见雍正碗举过头顶，笔直地跪在帐子外：“儿子请皇额娘用药！”
　　
　　所有的宫女太监都跪了下去，而灵筠几乎惊讶的忘记了下跪，眼前这情景太不可思议了。
　　
　　从前他是兄长，现在他是皇上，他一贯是那么稳重老练，现在又是那么高高在上。可是他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像个倔强的孩子跪在母亲床前，紧抿的嘴角像是要压住所有的呼之欲出的情绪。
　　
　　灵筠有些困惑了，想不出这样的人如何使得出那些复杂多变的政治手段，他此刻的姿势看上去只剩下脆弱，仿佛不堪一击。
　　
　　大概过了一刻钟，药早已凉了。“换”雍正这才说出一个字，一碗冒着热气的药重新递了上来。“儿子请皇额娘用药！”仍旧是这么一句便不再出声。
　　
　　又过了一刻再换不知道换了多少回，胤禛的手一点也没有低下来过，只说：“若是皇额娘今日不肯用药，儿子就把这些冷掉的都喝下去，既然不能给额娘治病的药，就给儿子做了致命的药吧！”
　　
　　旁边的人都是一惊，却又不敢劝。很久，帐子里伸出太后的一只手，苍老的声音说：“药就免了，这些汤水我喝了半辈子，给我治了什么了？你且起来吧，我只想见你十四弟，你把他带到这来，便什么药都不用了。”
　　
　　胤禛的嘴唇已经抿到没了颜色，听了这话，半分犹豫都没有地站起来，把碗交给灵筠，帝王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冷重新回到脸上。转身前他说：“额娘还是调养身子要紧，那些胡思乱想最不利于病了。”
　　
　　等他走远，帐子被撩开，太后面如死灰，空洞地看着窗子：“你们都出去，灵筠，你过来。”
　　
　　灵筠走上前，太后颤颤巍巍伸出了手，灵筠连忙握住，太后细细地看着她，眼光从上到下一寸寸掠过，好像从未见过她似得。
　　
　　灵筠被这样的注视看得有点毛骨悚然，正当她不知所措的时候，太后缓缓道：“灵筠，你知道我为何不喜欢你吗？”
　　
　　“是灵均不懂规矩，经常惹娘娘生气。”
　　
　　太后摇了摇头，“不是的，姜离的事你应该听说过，但你不知道，她是我带进来的丫头。我爱了先帝一生，先帝却爱了她一生。你长得很像她，尤其是眼睛，那样的纯粹无垢。所以我就情不自禁的讨厌你。不过，造化弄人，也许是父子心性相同，胤禵也爱上了你，他爱了你一生，你辜负他一生，若你还念着他对你的一往情深，你替我带句话给他，跟他说，额娘见不了他最后一面，可是额娘还是会时时照拂他，他若有委屈，就让他还象小时候那样，来找额娘说。”
　　
　　灵筠重重的点点头，泪如雨下，这富贵天家的母子之间怎么可以相互背谬到这样的地步？谁也不肯多让一步，难道真的只有死亡才能结束这种剑拔弩张么？
　　
　　太后说完这些，微笑着往后一靠，力道大的连带着灵筠都差点栽到她身上，她混浊着眼睛自语：“先帝，玄烨啊！”
　　
　　雍正元年五月二十日太后乌雅氏崩于永和宫。
　　
　　先皇的素服还未除去，灵筠便又身着重孝地跪在宁寿宫的棺椁前了。胤禛跪在最前面，灵筠感觉他们这么多人的存在好像就是为了反衬出他的形单影只一样。
　　
　　几番叩拜之后，“你们都去吧。”胤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