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潇湘夜雨 (第2/2页)
　　
　　话音未落，忽然间门口咿咿呀呀的响起了胡琴之声，有人唱到：“叹杨家，秉忠心，大宋······扶保······”嗓门拉的长长的，声音甚是苍凉，众人一齐转头望去，只见一张板桌旁坐了一个身材瘦长的老者，脸色枯槁，披着一件青布长衫，洗的青中泛白，形状甚是落拓，显是个唱戏讨钱的。
　　
　　那矮胖子本在得意，忽听这胡琴声，心下烦躁，喝道：“鬼叫一般，嘈些甚么？”随后便将茶壶敲得当当直响，叫到“冲茶，冲茶！”那老者立时放低了琴声，口中却仍是哼着：“金沙滩······双龙会······一战败了······”
　　
　　矮胖子喝了口茶，又道：“所以哪，这明明是衡山派中的大事，各门各派都有贺客到来，可是衡山派自己却没派几个弟子来，现在城中到处迎客招呼的，尽是刘三爷的亲传弟子。”
　　
　　众人一愣，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觉得确是如此。“是啊，衡山弟子一个也不见，这岂非太不给刘三爷脸面了吗？”
　　
　　忽然间胡琴之声渐响，调门一转，那老者唱到：“小东人，闯下了，滔天大祸······”一个年轻人眉头一皱，喝道：“别再这里惹厌了，拿钱去罢！”手一扬，一串铜钱飞将过去，‘啪！’的一声，不偏不倚的正落在那老者面前，手法甚准。
　　
　　那老者道了声谢，收起铜钱。
　　
　　那矮胖子赞道：“原来老弟是暗器名家，这一手帅的很那！”那年轻人笑了笑，道：“不算得甚么，这位大哥，照你说来，莫大先生是不会来了？”
　　
　　那矮胖子道：“他怎么会来？莫大先生和刘三爷师兄弟俩势成水火，一见面便要拔剑动手，刘三爷既然让了一步，他也该心满意足了。”
　　
　　那卖唱老者忽然站了起来，慢慢走到他身前，侧头瞧了他半响。那矮胖子怒道：“老头子干甚么？”那老者摇头到：“你胡说八道！”便转身走开。
　　
　　矮胖子大怒，伸手便要往他后心抓去，忽然眼前青光一闪，一柄嘻嘻的长剑晃向桌上，叮叮叮的响了几下。
　　
　　那矮胖子大吃一惊，纵身后跃，生怕长剑刺到他身上，却见那老者缓缓的将长剑从胡琴底部插入，剑身尽没，原来这柄奸藏在胡琴之中，剑刃通入胡琴的把手，从外表看来，谁也不知道这把残旧的胡琴内竟会藏有兵刃。
　　
　　那老者又摇了摇头，说道：“你胡说八道！”缓缓走出茶馆，众人目送他背影在雨中消失，苍凉的胡琴声隐隐约约传来。
　　
　　忽然有人‘啊’的一声惊呼，叫道：“你没看，你们看！”众人顺着他的手指所指之处瞧去，只见那矮胖子桌上放着的七只茶杯，每一只都被削去了半寸来高的一圈，七个瓷圈跌在茶杯之旁，茶杯却一只也没倾倒。
　　
　　茶馆中的几十个人都围了拢来，便是林平之也不免俗，纷纷议论，有人道：“这人是谁？剑法如此厉害？”有人道：“一间削断七只茶杯，茶杯却一只不倒，当真神乎其技。”有人向那矮胖子道：“幸亏那位老先生剑下留情，否则老兄的头颈，也和这七只茶杯一模一样了。”
　　
　　倒是那矮胖子不复之前健谈，只是怔怔发呆，脸上已无半点血色。
　　
　　那身穿绸衫的中年人忽然道：“我早劝你少说几句，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眼前这城中卧虎藏龙，不知有多少高人到了，这位老先生，定是是莫大先生的好朋友，他听得你背后议论莫大先生，自然要教训教训你了。”
　　
　　那花白胡子忽然冷冷的道：“甚么莫大先生的好朋友？他自己就是衡山派掌门——‘潇湘夜雨’莫大先生！”
　　
　　众人又是一惊，齐问：“甚么？他······他便是莫大先生？你怎么知道？”
　　
　　那花白胡子道：“我自然知道，莫大先生爱拉胡琴，一曲《潇湘夜雨》听得人眼泪也会掉下来，‘琴中藏剑，剑发琴音’这八个字，是他老先生武功的写照，各位既然到衡阳城来，怎会不知？”
　　
　　随机花白胡子指了指之前的矮胖子道：“这位兄台刚才说甚么刘三爷一剑能刺五头大雁，莫大先生却只能刺得三头，他便一剑削断七只茶杯给你瞧瞧，茶杯都能削断，刺雁又有何难？因此他要骂你胡说八道了。”
　　
　　那矮胖子兀自惊魂未定，垂头不敢做大，那穿绸衫的中年汉子会了茶钱，拉了他边走。
　　
　　茶馆中众人见到‘潇湘夜雨’莫大先生显露了这一手惊世骇俗的神功，无不心寒，均想适才那爱子称赞刘正风而对莫大先生颇有微词，自己不免随声附和，说不定便此惹祸上身，纷纷会了差钱便去，顷刻间，一座闹哄哄的茶馆登时冷冷清清，除了林平之之外，便是两个人伏在桌上打盹。
　　
　　林平之瞧着七只半截茶杯和从茶杯上削下来的七个瓷圈，寻思：“这老人模样猥琐，似乎伸一根手指便能将其推到，哪知竟身怀此绝艺？爹爹一剑过去将这茶杯斩个粉碎自是不难，但要切成这般模样确实万万不能。”
　　
　　又想“我若不出福州，焉知世上竟有这等人物？我在福威镖局坐井观天，只道爹爹便是天下间少有的高手······我何不去寻找这位莫大先生，苦苦哀求，求他救我父母，收我为弟子？”想到这里，林平之心下振奋，便要起身。
　　
　　但是仅仅片刻，林平之却又颓然坐倒“他是衡山派的掌门人，五岳剑派和青城派互通声气，他怎肯为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去得罪朋友？”
　　
　　忽听得一个清脆娇嫩的声音说道：“大师哥，这与老是不停，溅得我衣裳都快湿透了，在这里喝杯茶去。”
　　
　　林平之心中一凛，认得便是之前那岁被余沧海的儿子调戏，实际上却有着一身武艺的卖酒丑女，心中顿生疑窦，急忙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