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彩云论战 (第2/2页)
独孤月看了看四周,也站出来建议道:“我看不如还是采取来时的方法,我们带着这些人向东走,到达海边后,设法联系上张世杰将军,让他们用海船将我们运回山东。”
独孤月这话,也让郭仲元和樊泽恍然大悟,原来火凤军是从海上来的。怪不得连蒙古人都没察觉。
彩云也点点头,笑了笑,示意其他人继续说。
“我看还可以攻代守,现在蒙古人逃往遵化,我们可以追着他们打,让他们无暇顾及我们这边!”
“还可以干脆北上,直迫大定府,若蒙人来救,我们就伏击于路,若不来。我们也可灭了耶律留哥,给蒙人一个教训!”
“这样做兵力就有些分散。不如这样,我们就在这里休整一段时间,等李明全将军来和我们汇合!”
“你说地也对,但是我们不能不考虑蒙古人的反应,托雷已经南下,但是蒙古汉军还有四五万人,这些人久经战阵,不容小觑!”
“这些汉将在蒙古那边所凭借的就是手中的军队,况且上次一战,这些人早就胆寒。要让他们和我们死战,唯有攻其必救,不怕他们不来!”
“我觉得没必要,这些汉将投降蒙古。所为不过保全性命,或有庇护一方百姓之愿,如今蒙古势败。他们也应该明白情势,不若派人去招抚于他们,也许会有奇效!”
“……”
议论越来越多,每个人都绞尽脑汁地考虑己方如何做,对方又如何反应,最后至少提了十几种方案出来,都是确实可行,计议周详之法,其气氛之热烈,说话之大胆,让从未见过如此议论军情地郭,樊二人又惊又奇,忍不住也提了几条建议,获得彩云的赞许,让他们有种被火凤军接纳地归属感,忠诚之心不觉又增加了数层。到了后来,甚至忘了自己是新加入的,也和那些火凤军宿将因为某条军议争论起来。
彩云始终引导着讨论的方向,不住的对某人赞许,对某人摇头,让这些人的热情空前高涨,连失言被默责的隋世昌也吼了几条建议,震的别人耳朵发麻,惹的隋宝狠狠地敲了他一下。
讨论一直延续了一个时辰,直到再无人提出新的建议,彩云才将记录下来地建议又看了一遍,过了片刻,她总结道:“诸将所言都有可观,只是现今我们主要目的是安全将八万士卒运走,至于趁机攻入大定河北之议可放到以后再说。如今我们处于耶律留哥的契丹国以及蒙古汉军的包夹之中,耶律留哥是蒙古所封的辽国国王,其虽对蒙古忠心,但辽东如今并不稳定,我军到可趁机袭取一些城镇,不与敌人正面对战。
至于张柔这些汉将,不能同等视之。有对蒙古绝对忠诚者,比如张拔都这类人,当以绞杀,至于若张柔刘伯林史天泽这些靠军队在蒙古那边立足的汉将,当以威慑为足,最多择其一二凶顽灭之。
综合而论,我方现在可以对阳以北的地区进行骚扰,对遵化以南的地方进行绞杀和驱赶,至于八万士卒,还是从海边运走,如今天气尚好,等这些人恢复体力后再行动。隋世昌,冰若雪,你们二人负责袭扰滦阳以北,遇事以冰若雪意见为准!”说完拔出一枚火漆令箭递出去。
隋世昌,冰若雪接过,站到一边!
彩云又拔出一枚火漆令箭,扫了一眼,最后落到铁虎身上:“铁虎,小月,你们二人设法诱击张拔都所部,此人一贯刚愎自用,与张柔不和,你们二人要多留意。遇事以铁虎为主!”
铁虎和独孤月二人也接过令箭站到一边。
“张惠,忠济,忠杰,你们三人负责威慑张柔等人,若能灭其威风更好,但不可贪功。与铁虎部互为表里,协同而战,遇事以张惠为主!”
张惠,严忠济,严忠杰也接令肃立。
彩云的目光又落到隋宝,忠裕,忠祐三人身上。拿出令箭:“隋宝,忠裕,忠祐,你们三人负责安抚新归士卒,不得虐待,但也不许纵容,郭仲元,樊泽从旁协助!”
余下五人一起领命!
分派已定,众将离开,郭仲元却被单独留下!
“郭将军。一起去山顶看看!”
彩云说完就径直离开,郭仲元怔了一下才跟上去。
下雪路滑,登山之路颇为不易,一行人艰难的爬上小山顶,此刻寒风呼啸,一片茫茫,实在没什么好看地。
彩云却不知在想什么,看着远处的黑暗很是默然,郭仲元也没开口,陪着她看着远方。
“郭将军。昔日山东一别,我听李霆将军提起过你地事情。不知你为何要从军?”
“为何从军?昔日蒙古兵围中都,群情惶恐,无论为人还是为己,从军乃是必然!”
彩云默然沉思,过了片刻,突然问道:“郭将军可知这世间为何有战争?”
这个问题的范围实在太大,郭仲元如何回答地了,苦思片刻,才无奈的说道:“世间争战,有史以来从未断绝。仲元实不知为何,只能猜测或许是因为人心的不足!”
“彩云曾就这个问题问过许多人,只有一人给予明确地答案,他说。战争的起因是因为人心的**,深藏于人心的不足,不满。不忿,嫉妒,任性,残忍,嗜血等**,若遇到合适的人选,就会膨胀开,引发出争端,战争就是如此而来!”
“此言精辟,若非人之**,这世间何有争端?”
彩云走前两步,蹲下身子,拨开上面地积雪,露出里面枯萎湿漉的杂草。
“将军认为,世间的杂草多,还是鲜花多?”
“杂草!”
“那为何世人只注意鲜花,而不关注杂草?”
“这,鲜花悦目,杂草只能让人烦心!”
“是吗,那人世间,是帝王将相多,还是黎民百姓多?”
郭仲元有些领悟话语背后的含义,脸上露出深思的表情!
“翻阅史书,从来都是帝王将相决定战争,黎民百姓若非活不下去,罕有反抗,这又是为何?”彩云拔出一根杂草,不住的在手中把玩,“又如战争,为何只相当于一国极少人口的军队战败,却会导致整个国家的屈服和毁灭,若人人奋起,他国又岂能毁我家园,辱我妻女?将军能为彩云解惑吗?”
“仲元无能,实在不知为何?”
“其实很简单,因为这世间所有一切都有规则,鲜花比杂草夺目,这是规则,帝王将相比黎民百姓有权,这也是规则,战争的胜败决定国家的兴亡,国家地兴亡决定民族的盛衰,民族地盛衰决定个人的生死,这些也是规则!”
彩云丢弃了杂草,目光悠远而宁静,语声如同天边而来:“世间一切既然都有规则,战争当然也不能例外,仅仅将原因归结为个人,是否太过武断?彩云很久以来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最近才有了答案,人心所有**,都可以归结为两个字,一个权,一个利,无论好坏贤愚,国家民族,所有纠纷争战都是围绕这两个字,权有大小,利也如此,个人需要权利,民族也如此,国家同样也需要。只是世间对己方权利的无限追求,导致权利的分配不公,近而引起不同的纷争。”
郭仲元并非愚鲁之人,相反他的悟性很高,只是略微思考片刻,就猛然醒悟:“大将军的意思是说,权利就是战争的规则?”
“郭将军说的正是,彩云遍观史书上的记载,无论上古地部族争战,还是现今的诸国混战,战争的胜负直接确定国家和民族权利的大小,也决定着个人地命运。两国大战,胜利一方按照胜利程度增加权利,失败一方也将相应的减去权利,若某国彻底失败,则国灭人亡,彻底丧失权利。比如宋金之战,当初若非有岳飞等将军力挽狂澜,宋国岂能芶延残喘?又比如现今,若非表哥数次大败金国,岂能和金国平起平坐?再如蒙古,当初不过是金国治下之民,若非作战得胜,能有今日之威?
所谓权利,权为利生,利推权进,二者既可相辅相成,也可分开而用。论及作战,无论规模大小,首先要考虑的是此战胜负得失地权利大小,而军队,就是维护和获得这种权利的工具,能明此点,方能定行止进退,明攻守变化!将军可知彩云为何北上?”
郭仲元摇头,沉默不语!
彩云也不介意,遥望夜空,未见群星,不觉有些失望,注视着远方良久,才淡淡说道:“彩云此次北来,只为蒙人设在辽东的牧监,如今到此,不过是为吸引他人注意!”
郭仲元心头大震,牧监就是官方养马场,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彩云如此大张旗鼓,只是为了这个。
“权不可用尽,利不可夺尽,凡事若做的太尽,福运势必早尽。将军今日就留在这里想想彩云的话,若能有得,火凤军参谋将军一职正虚位以待!”
宋军的参谋将军只在军团长以下,一军之中,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高权重。以郭仲元降将身份,能得如此高位,实难想像。
彩云没有等郭仲元回答,就和他错身而过,向着山下走去。
郭仲元呆怔片刻,一阵寒风把他冻醒,脑中闪过一道灵光,蓦然对着彩云的背影说道:“若得牧监,则上可图河北辽东,下可进汴京蔡州,无论蒙金,皆为我所制!”
彩云未答,只是拿过金凤柔手中的羊皮大祅,随手丢给郭仲元。接过大祅,郭仲元怔忪了片刻,突然也笑了,爽快的穿上大祅,找了一处避风的石头坐下,思考种种得失,心境从未有今日这般清晰。
夜空寂静,冷风劲吹,却偏偏有阵清越之音传来:
策杖只因图雪耻,
横戈原不为封侯。
故园亲侣如相问,
愧我边尘尚未收。
悠悠清音,鸣响夜空!